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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国际反洗钱监管形势日趋严峻且复杂。部分西方国家凭借其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主导地位，将经济制裁作为推行外交政策的重要工具，致使我国金融机构在开展跨境业务时面临的制裁风险不断增加。对于从事跨境经营的金融机构而言，反洗钱一直是其内部合规管理的核心内容，在拓展国际业务的过程中尤为重要。

尽管普遍性的反洗钱与制裁合规措施能够应对大多数风险，但在涉及特殊领域时，如毒品相关交易，金融机构常规的合规模式可能难以全面覆盖所有风险点。特殊领域的反洗钱与制裁合规往往因其复杂、多样和隐蔽的特性，对金融机构的国际业务拓展构成重大挑战。本文将以芬太尼类物质交易为例，分析其中涉及的洗钱和制裁风险，并提出有针对性的风险应对建议。

一、背景介绍

2024年4月，美国国务卿布林肯访华期间，与中方高层会谈涉及多项议题，其中芬太尼相关的禁毒问题被列为最重要的议题之一。芬太尼是一种合成阿片类药物，目前主要用于辅助全身麻醉和术后镇痛。在中国，芬太尼类物质已于2019年被列入《非药用类麻醉药品和精神药品管制品种增补目录》，实现了对芬太尼类物质的整类列管，管控力度位居世界前列。

美国是受芬太尼滥用问题影响最为严重的国家之一。根据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数据，在截至2023年4月的过去12个月中，美国估计有逾11.1万人死于药物过量，其中约70%的死亡案例与以芬太尼为主的合成阿片类药物有关。美国政府一直将中国出口的芬太尼前体化学品视为美国国内“芬太尼危机”的主要源头，并已采取一系列措施加强对芬太尼及其前体化学品非法贸易的打击力度。截至目前，美国财政部已对多个中国境内的特定公司和个人实施了制裁措施，包括资产冻结和交易禁令等。

除了采取立法和执法行动外，美国还利用其在全球金融体系中的重要地位，通过发布制裁措施和反洗钱指南，向全球金融机构施压，以阻断与芬太尼相关的非法资金流动。主要的制裁措施和反洗钱指南见于美国政府相关部门发布的报告和建议，其中较为重要的包括美国财政部金融犯罪执法局（FinCEN）发布的咨询建议以及2024年上半年美国总统拜登签署的《抵制芬太尼法案》等。此外，金融行动特别工作组（FATF）于2022年发布了题为《非法贩卖芬太尼及合成阿片类药物产生的洗钱》的报告，其中详细分析了合成阿片类药物的供应链、相关洗钱活动以及金融机构在识别和报告可疑交易中的角色，为金融机构提供了重要的合规参考。

二、法律风险分析

针对芬太尼类物质交易，金融机构除了需要防范一般性的洗钱与制裁风险外，还应当根据芬太尼类物质交易的特性，制定有针对性的专门合规策略。以下将分别分析芬太尼类物质交易中的洗钱与制裁风险。

（一）洗钱风险

近年来，包括中国人民银行在内的全球金融监管机构对反洗钱合规的要求日益严格，违规成本也随之显著上升。根据我们的观察和分析，金融机构在反洗钱合规方面面临的主要风险包括但不限于：客户尽职调查不充分、可疑交易报告不到位、内部控制机制不健全、交易监控系统不完善、跨境业务合规管理不足、员工培训不足。如果金融机构未能有效管控上述风险，可能面临极其严重的法律后果，包括巨额罚款、业务限制、声誉损害、高管问责甚至刑事处罚。

鉴于芬太尼相关的洗钱活动因其特殊性已成为金融监管的新焦点，根据前述美国政府颁布的相关法律文件，我们识别出以下与芬太尼相关的新的特殊风险领域包括：前体化学品交易、中墨两国贸易路线的特殊审查、芬太尼交易中虚拟货币的使用、化学品制造设备交易、小额高频交易、邮政和快递服务的滥用等。上述这些风险领域不仅涉及传统的反洗钱领域，还包含了技术创新、地缘政治变化和跨境合规等多个复杂维度的新挑战，需要金融机构予以重视。

（二）制裁风险

美国财政部外国资产控制办公室（OFAC）负责管理和执行针对特定国家和实体的经济制裁项目。根据OFAC的制裁规则，对于非美国金融机构而言，如果交易涉及美国人、美元、美国支付系统等“美国连接点”，则该等交易受美国管辖；即使交易不涉及“美国连接点”，如果非美国金融机构提供的金融支持被认定为严重破坏美国制裁目标，该非美国金融机构也可能被制裁。结合美国政府部门发布的法律文件和OFAC的制裁规则，金融机构可能面临以下制裁风险：

直接交易风险

如果金融机构的交易涉及美国人、美元、美国支付系统等“美国连接点”，即使交易发生在美国境外，也可能受到美国法律的管辖。具体而言，如果金融机构与被OFAC列入特别指定国民和受阻人员名单（SDN List）的实体进行直接交易，特别是涉及美元清算的交易，将面临直接的制裁风险。

间接支持风险

美国正在将制裁网络扩大到芬太尼供应链的更多环节，特别是前体化学品和制造设备。这种扩张不仅增加了直接风险，还创造了一个更加复杂的合规环境。即使交易不直接涉及美国因素，如果金融机构提供的金融支持被美国政府认定为严重破坏其打击芬太尼贸易的制裁目标，仍可能受到制裁。美国有权将涉案金融机构列入非SDN的菜单式制裁名单（Non-SDN Menu-Based Sanctions List），施加特定的限制性措施。

长期制裁风险

《抵制芬太尼法案》将违反制裁的追诉期延长至10年，这对金融机构的长期风险管理提出了新的要求。金融机构需要重新设计其数据保留策略，加强长期记录保存，确保能够保存足够长时间的详细交易记录，以应对可能的长期调查。同时，金融机构还应考虑建立前瞻性的风险评估模型，能够考虑地缘政治变化、法规演变和新兴技术等长期因素，构建长期风险评估机制。

三、合规建议

针对上述风险，金融机构应当采取全面而系统的合规措施，以构建一个强大的防御体系。这些措施应当相互关联、相互支持，形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首先，加强客户尽职调查是风险防控的第一道防线。金融机构应当建立多层次的客户尽职调查体系，对高风险客户和交易实施强化尽职调查（EDD）。

其次，优化交易监控系统是识别可疑活动的关键。鉴于毒品类等特殊违禁物品交易常涉及小额高频交易或复杂的跨境交易模式，金融机构需要升级其交易监控系统，提高对这些特殊交易模式的识别能力。

第三，建立健全的内部控制机制是确保合规措施有效执行的保障。金融机构应当制定专门的违禁物品相关交易合规政策和程序，明确各部门的职责和权限，建立清晰的报告和升级机制。这些政策和程序应当覆盖从客户接纳、交易监控到可疑活动报告的全过程，确保合规要求能够在日常业务中得到切实执行。

第四，加强员工培训是提高整体合规意识和能力的基础。金融机构应当针对不同岗位的员工设计差异化的培训内容，确保所有相关人员都能够理解以芬太尼为例的违禁物品相关风险的特性，掌握识别可疑活动的技能。培训内容应当及时更新，以反映最新的风险趋势和监管要求。

最后，定期评估和更新合规政策是应对不断变化的风险环境的必要措施。金融机构应当建立定期审查机制，评估现有政策和程序的有效性，并根据最新的监管要求和风险趋势进行调整。这种动态的合规管理方法可以确保金融机构的合规体系始终保持最佳状态。

结语

本文通过分析芬太尼类物质交易所涉及的特殊洗钱和制裁风险，提出了简要的合规建议。然而，具体的合规措施应当根据各金融机构的业务特性、客户群体、地理覆盖范围等因素进行量身定制。例如，主要从事国际贸易融资的银行可能需要更加关注贸易型洗钱风险。因此，金融机构在制定合规策略时，应当结合自身业务特点，对上述风险和建议进行深入分析和具体化，以构建最适合自身的合规体系。